暖春

我从小被爸爸妈妈宠成了爱哭鬼。

饭难吃了哭，天气冷了哭，妈妈去挑水了，我哭满村都能听到我的嚎叫。

村里有人调侃:

“看你家孩子哭的样子，我还以为你家死人了。”

后来妈妈真的死了。

我也成了家里人人厌恶的扫把星。

地上挖了一个巨大的坑，装进大盒子的妈妈被放了进去。

我趴在坑边哭的小脸通红:

“妈妈，我要妈妈。”

啪！

脸上痛痛的，爸爸黑着脸盯着我。

“杨暖春，你这个讨债鬼，你能不能不要哭了。”

他揪着我的头发，将我小小的身子甩到了杂草堆。

晚上，家里聚了好多大人，却唯独不见妈妈。

我无措地站在院子中，小手揪住最疼我的哥哥的衣角，哽咽道。

“哥哥，妈妈呢，我想妈妈了。”

可哥哥一脸厌恶地甩开我的手，哒哒地跑到爸爸身边:

“哭哭哭，一天就知道哭，妈妈都被你克死了。”

我不明白什么是死，只是以为死跟妈妈去外婆家一样，只是短暂的离开。

等到人都走完了，我才小心翼翼挪到爸爸身边，抬头朝他撒娇。

“爸爸，春春想喝娃哈哈。”

妈妈睡觉的柜子上面，放了几盘瓜子花生和整排的娃哈哈。

妈妈脸黄黄的，总爱睡觉，可是她睡醒后总会把我抱在怀里给我和哥哥喝娃哈哈，爸爸就在一旁笑。

娃哈哈是世界上最香甜的东西，爸爸妈妈说我喝了这个才会长高高。

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，期待地看着爸爸。

爸爸脸很黑，大手抓着我不断晃啊晃，晃的我脑子里都冒出小星星了。

“杨暖春，你到底有没有心啊，你妈妈都死了，被你克死的，你不仅不伤心，还想着吃喝。”

爸爸蹲在地上，声音很大，听起来像哭。

“我让你喝，我让你喝个够。”

爸爸红着眼抬头，大手捏住我的下巴，将一排娃哈哈全都灌进我的嘴里。

甜甜的液体灌进我的嘴里，最后从我的鼻子里冒出来。

我趴在地上，小小的身子咳嗽不止。

妈妈，妈妈！

春春难受，好难受。

爸爸整个人有些疯癫。

“扫把星，你喝啊你喝啊。”

鼻子里酸酸的，不断有水冒出。

我跪在地上对着爸爸使劲磕头。

“爸爸，求求你了，春春不喝了，不喝了。”

动作停止，爸爸居高临下看了我一会，不声不响出了门。

爸爸走了。

我才知道，原来死就是一个人再也回不来了。

而我是扫把星，是克死妈妈的扫把星。

因为不想见到我这个扫把星，爸爸出去打工后再也没有回家。

爷爷奶奶也恨上了，一瞬间我从家里的宝贝，变成了丧门星。